海子池
海池河古名“海子池”,是兴化北城内的一条古市河,它与知县傅珮开凿于明嘉靖十七年(1538)的“玉带河”(今已填为市自来水公司前的东西向马路)相通,东接北水关和东市河(今已填为长安中路)、西出西水关(今建设路楚水园小区以西),集东、南、北三关来水泄入乌巾荡(古时拱极台以北、西水关外皆为乌巾荡水域)。它兼具雨季排涝与旱时蓄水的作用,更是一条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名河。
南宋以前的海子池还是乌巾荡的一部分,到了南宋宝庆元年(1225)知县陈垓修建土城时,将其括入了北城内,形成了一方“形曲量宏”的浩淼水域。同时将疏浚河道清理出的淤泥附城垒筑起一座高台,根据四象中的“北方玄武”之意,将其命名为“玄武台”,并建“襟淮楼”用以瞭望北方敌情。
古时的海子池“汪洋数顷”,很多人以为其水面广阔有如大海,故而得名。就连被誉为“东方黑格尔”的清代著名学者、兴化人刘熙载也在《答问海子池》一文中说:“若海然,故以名也。”其实“海子池”之“海”并非是指“大海”。南宋末年,蒙古大军从乌巾荡直下进攻兴化城,见此茫茫水域亦不由惊讶、赞叹,故按蒙古语言称其为“海子”,从此得名为“海子池”。它与北京城内的“什刹海”“后海”一样,指的都是类似湖泊的宽阔水面。
元代时的兴化第一任县尹詹士龙对海子池畔的玄武台和襟淮楼情有独钟,常登临此处读书、览景,故后人称玄武台为“詹士龙读书处”“读书台”,称襟淮楼为“读书楼”。明代,玄武台因年久失修而坍圮,兴化进士陆期范重建于北城外大街尽头的“毕家湾”(今金海池菜市场一带)。
海子池东北方原名为“饮虹池”,池北有“楞严禅院”。知县傅珮凿通玉带河后,饮虹池遂与玉带河连为一体。傅珮巧妙利用开掘出的泥土重建玄武台“以壮形胜”,并依据《论语·为政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拱)之”语意,将其改名为“拱极台”。
明嘉靖三十六年至三十七年(1557-1558),知县胡顺华重修拱极台,再次建楼于其上,派来道士看守,这就是后来的“海光楼”。以后屡有重修、扩建,至清代,拱极台已成为与高邮“文游台”、扬州“平山堂”齐名的风景名胜区。
清末民初时的拱极台正中开有门洞,上镌“拱极”二字,东、西两边有坡台可拾级而上。从东圈门登台可见朝东大门,上镌“昭阳书院”四字。进入东院,南三间为“东轩”,北三间为“屈子祠”。昭阳书院始建于清乾隆年间,为知县李希舜借以课士之地。清道光十四年(1834),知县龚善思在范仲淹任职过的旧县署中新建“文正书院”,次年即建“景贤祠”于昭阳书院旧址,供奉昭阳、屈原、李承、张纶、范仲淹等20多位有功兴化的名宦。
清道光三十年(1850)景贤祠圮毁,迁址南门文昌阁;清同治九年(1870)知县俞麟年集资重建,改为“屈子祠”,供奉从大南门外三闾大夫庙迁来的屈原塑像。屈原胞姐女嬃的塑像则被安置在北小街上的“贞孝节烈总祠”(在原北小街节孝祠巷)。
东院西去有花墙、月洞门,上镌“光风霁月”四字(知县张可立题),入内是中院,南面为“渌波亭”,亭前悬有“六七月间无暑气,二三更后有渔声”一联,为郑板桥所撰。亭北即为海光楼故址,后改建为碑堂,陈列石碑四块,记叙海光楼的由来兴废。清代戏曲作家孔尚任曾寓居于此,续写《桃花扇》,并撰有《海光楼记》。楼联“常倚楼台瞻北极,每逢烟雨忆西湖”,乃知县俞麟年所撰。
往西又有花墙、月洞门,上镌“静观得所”四字(知县喻宗楏题),入内为西院,南三间为“西轩”,北三间原为昭阳书院山长室,后改为“遗爱祠”。遗爱祠本与西门马桥街上的岳王庙比邻,清雍正元年(1723)善士张芝禧建,合祀明代知县李戴、欧阳东凤、刘士璟,又名“三贤祠”。清光绪五年(1879),知县张振璜移建于此。
明清两朝,兴化城中的世家大族纷纷沿海子池南岸修建起若干园林,形成了“吾邑名园列海池,画舫烧灯宵达昼”的盛况。最早一座是“状元宰相”李春芳所建的“延青阁”,它位于海子池西南岸,是一座临水而立的亭台建筑,人称“相国水亭”。李春芳之孙李思诚构筑的别业“枣园”,便是在延青阁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枣园内有水明楼、杏花楼(后改为“小观音阁”)、土窟楼、补亭、澹宁斋等建筑,李思诚之孙李清在明亡后隐居枣园38年,写成《三垣笔记》《南渡录》等史学专著。
李思诚的侄子李长倩则在枣园东南方向的海子池正南岸修建了一座名为“曼园”的园子。李长倩,字维曼,明崇祯七年(1634)进士,累官至都察院右都御史、户部尚书。李长倩奉命在福建督办粮饷时,清军已经越过了仙霞岭,他知明朝大势已去,遂饮下毒药为国殉葬。他的第六个儿子李淦,字若金,一字季子,在父亲殉国后藏匿进福建深山。官吏上山搜寻前明子弟,他披麻蓬首、佯装疯癫,宁死不肯受辱新朝。
这座曼园有水亭、苔藓山等建筑,清初诗人王士禛曾亲自踏访,作诗吟道:“君家亭榭好,渔浦在亭中。”此后曼园荒废为芦洲,被玩易堂陈氏先祖陈乔买下,四围植柳,改建为“柳园”,新建了“绿天亭”和“半青楼”等建筑,“延名流觞咏其中”,成为一时风雅胜地。李淦的堂房兄弟李沂也有一座规模不大的花园住宅,名为“河干草堂”,又称“鸾啸堂”。李长倩父亲李思敬所建的“猗园”地址不详,后来卖给了吴甡子孙。此外还有一座“磊园”,为庆云堂徐氏家族的徐永誉所建。
曼园西北、海子池中心有一座四面环水的小岛,明代道教“内丹”东派的祖师、兴化人陆西星就隐居在岛上,构建了“北海草堂”居住。陆西星,字长庚,号潜虚,是兴化宋元望族陆氏家族的成员。15岁时即考中秀才,但因为九试不第,看淡了功名仕途,从而放弃儒生身份,遁入了道家。他根据“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的说法,将隐居地命名为“方壶岛”,并自号“方壶外史”。
相传陆西星曾在方壶岛遇到下凡指点他的吕洞宾,继而撰成《方壶外史》等道学经典。后来,人们就将枣园与方壶岛相通的桥命名为“遇仙桥”。据孙楷第、柳存仁等学者考证,陆西星还是神魔小说《封神演义》的作者。他死后葬在城北十里外的平望铺,人称“陆山人墓”。1924年,任树基、孔宪中、刘圣泉等人集资在方壶岛上修建了一座“陆仙祠”,有南向正殿3间、北向大殿3间,专门祭祀陆西星。
曼园东去又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垛岛,岛上建有一座清代的“放生庵”,清末改建为“昭阳书院”新址,庵东南有一座“蛤桥”与县衙后身的“龙王行宫”“广福庵”相通。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提倡新学,此处改建为“昭阳学堂”,至1927年改名“昭阳小学校”(即今实验小学)。邵子桢出任校长期间,填埋了东、西、南三面夹沟,新建校门及集成楼、养正堂。
方壶岛东边原是一片滩涂荒洲。1921年,兴化奉省令增设农事试验场,遂选定这片绿洲培土增高,改沼泽为垛岸,试种美洲棉花和早稻。不料遭遇了一场水灾,试种之物荡然无存。继而重新培土,改种花木,开辟为公共园林。因与小南门外的“南公园”相对,故称“北公园”。每年清明节,县里都组织学生与公职人员入园栽树,形成了一片茂盛的树林,在1936年被命名为“中山林”。“中山林”与县政府“中山楼”、南公园“中山纪念碑”,共同组成了一条以“中山文化”为主题的城市中轴线。
海子池中的“鳞介之属,不可数计”,因此渔人、渔船聚集。清代兴化诗人符旌买下了李沂的鸾啸堂,得以居住在海子池畔,因而写有纪实性很强的《海子池打渔歌》,其中一首写道:“渔家都在海池边,打起池鱼分外鲜。荷叶摊开先一笑,几斤鱼是几斤钱。”又有一首写道:“海子池西延青阁,海子池东饮虹池。中间一段宽如海,尽数渔船晒网儿。”
由于人为的填“海”造陆,清末时,大旱不竭的海子池已是“厓岸林塘,侵占过半”“业户帮镶埂岸,池水几壅而不流”。随着水域面积的不断缩减,最终演变为我们今天所见到的水浅而狭长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