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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里的绅士|坡子街•刘仁前

来源: 编辑:陈丹丹 2025-07-11 11:19:06 查看数:0

在泰州这里的田野之上,在这个季节,除了桃红柳绿和鳜鱼肥美,还有一种野生鸟时常出现,因叫声而得其名。其头戴一顶小红帽,迈步有板有眼,颇具绅士风范。农家妇女下田薅秧草时,时常能抓到一两只幼鸟,多跟家中小鸡一起喂养,叫起来“叽叽叽”的,但想养大极难。看到这里,你知道是什么鸟了吗……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这一流传颇为广泛的词,出自唐代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词中描写的是太湖流域、初夏时节之景物:桃花水涨,白鹭纷飞,鳜鱼肥美。这里的“鳜鱼”,便是我们当地人所说的“季花鱼”,也有直接写为“桂鱼”的。从词中不难体会,归隐之后的玄真子,此等生活好不惬意哉。这样的时节,我的故乡,一如其笔下的西塞山:田野之上,一样桃红柳绿;湖荡之中,一样鳜鱼肥美。同时,还有一种野生鸟时常出现——隔断鸟,学名董鸡。隔断鸟,似因叫声而得其名的。隔断鸟个头颇高大,腿脚特长,脚爪张得很开,身子则簇成一团,有些过。似乎比例失调。然论起步态来,隔断鸟的步态堪称优雅。初夏的苏北平原上,绿绿的稻田间,万绿丛中,偶露一点红,缓缓移动,明眼人一望便知:隔断鸟来啦!但见那隔断鸟,头戴一顶小红帽,迈步有板有眼,颇具绅士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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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有叫声传出:“隔断——隔断——”隔断鸟叫起来颇特别。“隔”“断”二字并非平均用力,“隔”,音轻,且短促。“断”,音重,且长远。猛一听,似乎这样:“断——”成片的稻田里,秧行已密,满眼绿色。故乡人插秧苗时,就准备迎接隔断鸟的到来。秧田间,三三两两,栽下了整把整把的秧苗,在稀疏的秧行中,老远望去,很是显眼,那便是乡民们为隔断鸟栽下的“隔断窝”。多少年了,每年栽秧,乡民们均这般做。怕是习惯罢了。其实,乡民们用秧棵栽成的“隔断窝”,也不一定只是隔断鸟入住。鵽、青桩也有可能落入。大片大片的稻田,秧株上各种昆虫多得很,飞来飞去,正是鸟儿鲜活的食物,这时稻田间水汪汪的,小鱼小虾及其他浮游生物丰富得很,这就对这些野鸟们产生了巨大吸引力。当然,隔断鸟更多时候是自己做窝。不一定都在稻田里,芦荡里也有其踪迹。到一定时候,隔断鸟便会在窝里下蛋,孵化起自己的后代。农家妇女下田薅秧草时,时常能从“隔断窝”里抓到一两只小隔断之类,碰巧时也能拿到隔断蛋之类的野鸟蛋。隔断的雏鸟和蛋我都见过,且吃过隔断蛋。隔断蛋满是斑点,蛋体甚小。乡里人很是看重,获得一只,总要煮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孙子吃。说是能治百病的,消灾避难,灵验得很。想来,乡里孩子,吃过的不在少数,今年没吃上,不等于明年吃不上,果真明年吃不上,那不还有后年么?乡民们有的是耐心,每年一到桃花红菜花黄稻田绿,隔断鸟们便会如期而至,还怕吃不上一只小小的野鸟蛋?隔断蛋不用特地煮,煮饭时,放在汤罐水里带,便能带熟。熟隔断蛋,在乡里孩子手里,多半不轻易下肚的,总要在手上盘弄些时辰,或是令小伙伴眼馋,再独自吞下肚去。颇得意。若是逮到一只小隔断,那比拿到蛋还要兴奋。最是那小隔断好玩,长腿,乌嘴,青眼,黑绒毛,浑身黑笃笃的。捧在掌心,软乎乎的,样子很可爱。小隔断,多跟家中小鸡一起喂养,叫起来“叽叽叽”的,与小鸡差不多。小隔断想养大极难。尽管设法找小虫子喂它,用不了几日,不是让哪只馋猫捉了去,便是自个儿死去了。野生的毕竟是野生的,家养自然难矣。我老家算不得大,乡风倒颇有差异。据说,圩南一带,之于隔断鸟,是不逮,不杀的。而西北乡一带,则“张”隔断鸟食用。张隔断鸟,其法极简便。一根竹扫帚条子,修去枝杈,在其细小的一端拴上根长长的麻线,麻线一头留个活绳扣。在稻田间田埂上,择好一处地方,将竹扫帚条子较粗的一端隐插在稻田里,细小的一端略略插入田埂中,不宜过深,使竹扫帚条子弯曲适宜。将麻线理好,活绳扣放在田埂上,有隔断鸟从田埂上走过,一脚踩进活绳扣,再抬腿时,一拽动麻线,活绳扣自然收紧,拴住隔断鸟的腿,隔断鸟只有待擒了。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野生鸟类受到保护之后,乡民们便不敢妄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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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26日《泰州晚报》6版)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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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前 江苏兴化人,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迄今为止,创作发表作品400万字。曾获全国青年文学奖、施耐庵文学奖、汪曾祺文学奖、紫金山文学奖等。


撰文:刘仁前

编辑:汤晨洁

责编:陈丹丹

审核:戈俊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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