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师傅”卧底记

耿师傅！是啥师傅？

是修车师傅？瓦工师傅？

还是面饼师傅？

不久前，江苏省首例网约车司机误工费案在泰州宣判。10月14日晚，网约车司机赵红芳作为权益人拿到了15000多元的误工费，帮赵红芳完成这特殊“一单”的，正是“耿师傅”和泰州市总工会。

那么，“耿师傅”到底是谁？他又为何要帮赵红芳维权？

“耿师傅”就是泰州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耿晓利。近千名网约车司机都和他“打成一片”，这背后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卧底”故事。

接单、起步、上路，一套动作耿师傅行云流水，他炯炯有神的双眼观察着道路，俨然一副职业网约车司机的模样，口罩之下，“耿师傅”却有另一个不为乘客所知的身份——泰州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

耿主席之所以化身“耿师傅”源于一次“送温暖”活动。2021年，泰州市总工会围绕新就业形态劳动群体，开展了一系列“送温暖”活动，其中包括赠送免费体检。可是过了一个月，都没有几个网约车司机去参加体检。耿晓利疑惑之余，继续深入调研，发现网约车群体存在不少服务“空白”。

“网约车司机没有个体经营许可证，也没有出租车运资证书，更没有劳动合同？”带着不少疑问，耿晓利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业余时间，“混”进网约车司机队伍，了解他们的真实工作状态与实际需求。

为了能成功“混”进网约车司机队伍，耿晓利开始每天乘坐网约车上下班，借机与网约车司机聊天，这也让他结识到了领他入行的第一位朋友——“黑皮”。

“黑皮”大名张毛旦，做了3年的网约车司机。得知耿晓利想兼职做网约车司机，“黑皮”热情地带着他来到一家汽车租赁公司。下载车主App，提供审核资料，通过考试……就这样，“耿师傅”入伙了。

征得组织同意后，2021年12月18日，一个寒风凛冽的周末，耿晓利出车了。

第一天耿晓利只接了五单，营业金额85.7元，扣除平台抽成，属于他个人的利润只有64.275元。短短三个小时，已经让他对网约车司机这份工作的艰辛有了“一叶知秋”的了解。

耿晓利出车时长近10个小时，从早上7点到下午5点，这中间，他只休息了14分钟。

周末两天，耿晓利一共接了14单，出车时长近10个小时，个人总收入173.97元。他粗略算了一下，乘客支付费用大约在240元左右，平台抽成超过四分之一。

除了亲身体验网约车司机工作，耿晓利还成功“卧底”4个泰州网约车司机微信群，这4个微信群群友总人数近千。“4个群里有很多抱怨。”耿晓利都看在眼里——

“刚想上厕所，就给我派了个单，难受！”

“接了一上午单才几十块，钱全给平台挣去咯……”

“刚刚乘客在禁停路段非要下车，又要被罚了，这一天又白干了！”

此后的半年，耿晓利对这个行业有了更加充分的了解，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来参加工会的免费体检。“很多网约车司机忙于接单，对健康问题并不特别在意，而且他们根本无暇接触和了解‘不能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工会’。”

“工会能不能为网约车司机做点实事？”耿晓利针对“网约车司机面临的‘违章处罚’压力大，而平台企业和挂靠公司本身也是‘体制外’的被管理对象，与交管部门协商能力较弱的情况”，带领工会法律工作人员来到交管部门商量对策。今年2月初，市总工会、市公安局联合出台了服务新业态劳动者的“八条关爱”措施，包括落实安全行车保障服务、畅通劳动者诉求表达、实施交通法规集中培训、加强矛盾纠纷调处、建设劳动者服务驿站、培育选树先进典型、及时提供困难帮扶、建成运行服务专班等。

耿晓利（右一）把张毛旦等网约车师傅专门请到办公室谈心，询问司机们的真实想法以及他们最希望解决的问题

卧底调研后，网约车司机们工作中遭遇的种种难题，成了耿晓利和同事们推动工会工作精准发力的着力点。在他们的努力下——

2022年4月28日，227名“双证”网约车司机加入工会，并随之成立泰州市网约车工会联合会。

2022年5月22日，首批20个劳动者服务驿站投入使用。

2022年6月份开始，网约车司机对交通违法处罚有争议诉求的，由行业工会联合会统一收集，再汇总给当地交警部门协调处理。半年时间，因急救送医、道路施工等原因导致的轻微违章处罚已核销34条。

不仅仅是网约车司机。今年以来，越来越多的新就业群体感受到了关爱。全国首个“货车司机关爱资金”在泰州设立；全市4070名货车司机、网约车司机、快递员、外卖配送员等新业态劳动者群体领到了赠送的互助保障（保险）。34家新业态工会组织成立，近6000名从业者有了“家”；在2022年五一劳动奖评选中，1家网约车服务公司荣获五一劳动奖状，3名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荣获五一劳动奖章……《实施关爱服务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八条措施》在全市已经制度化、常态化。

泰州宝恒网约车线下服务管理公司荣获2022年泰州市五一劳动奖状

耿晓利和工会组织用真心换来了实情,也依靠服务赢得了真心回馈。今年高考期间，网约车司机们组建爱心车队服务考生，高温时节买纯净水送给交警，疫情防控期间争相到社区当志愿者……

今年七一前夕，曾经介绍耿晓利入行的网约车司机张毛旦再次找到了他。“我跟耿主席说我想入党，从耿主席身上，我看到干部能下基层体验老百姓生活，感到很温暖，我想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给我的两个孩子做一个好榜样。”张毛旦说。

网约车司机最大的痛点是接单平台在运价制定、平台抽成方面具有绝对话语权，他们只能被动接受。“网约车平台如何加强监管？平台合规运营主体责任如何明确？”是两个关于网约车规范管理的终极之问。一桩意外事件让耿晓利有了就此推动立法的强烈念头。

2022年10月18日，耿晓利在网约车司机微信群里发现，一位网名为“难得糊涂”的司机因无证运营被扣车辆后，在群里留言偏激，于是，主动加他为好友，私聊了解情况。

耿晓利通过社交软件与网约车司机线上交流

“难得糊涂”的真实姓名叫李五灯，家境困难，因为没有办理网约车营运证从事非法营运，被泰州市交通运输综合行政执法支队处罚1万元，并且扣押了车辆。“我当时就想，我反正不上班了，死都不怕，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李五灯说。

经过一番交流，耿晓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起重大安全事件极有可能发生。他一方面安抚李五灯的情绪，另一方面联系李五灯家庭所在地镇党委和社区，开具困难证明；联系泰州市公安局出具李五灯无违法犯罪记录的书面证明；同时寻求司法救助，尽量减免罚款，都得到积极回应。得知李五灯有近十年的开叉车经验后，耿晓利又推荐他到一家企业工作。李五灯说：“特别感谢耿师傅，耿师傅帮助我，他是不图任何回报地帮助我。”

耿晓利（左）与网约车司机边吃饭边聊天

事情圆满解决。但此时，李五灯提出了一个耿晓利无法回答却又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不服气的是，网约车平台了不了解法律法规，为什么在我没有双证的情况下还给我派单？”李五灯说。

2022年5月26日，6名网约车司机走进了泰州市总工会的会议室，与耿晓利（左二）面对面交流

接下来的几天，耿晓利一直在思索，如何找准问题症结，提出相应对策，破解李五灯的疑问。他撰写了《关于加强网约车平台监管、明确平台合规运营主体责任的建议》和《关于明确网约车司机等新业态劳动者劳动关系、完善相关法律法规的建议》两个建议案，计划提请泰州全国人大代表提交明年全国两会，从顶层设计上解决网约车管理规范问题。

耿晓利还打电话给国家交通运输部运输司城市交通管理处处长郑宇，寻求帮助。国家交通部运输司城市交通管理处处长郑宇说：“我们也一直在鼓励各地推动立法，如果能够出台当地的《条例》就更好了，因为《条例》是当地市人大通过的，法律效力很高。”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为群众办实事，就应该多迈开腿，用脚步丈量一线。正是这样的走到一线的“体验式调研”让耿晓利获得了一手“情报”，泰州出台的一系列关爱网约车司机等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服务措施才更有针对性，更接地气。

耿晓利（右）与网约车司机聊天

根据泰州市总工会统一部署，2022年5月到12月，泰州市和市（区）两级工会聚焦网约车司机、货车司机、外卖配送员、快递员等新业态群体，开展“六个一”关爱行动。工会的所有工作人员要“结交一个职工朋友，体验一次工作经历，加入一个工作群聊，满足一个小微心愿，撰写一篇调研日记，提出一批改进建议”。在泰州市工会系统，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工会干部通过体验式调研去了解快递员、外卖员等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实际诉求。

耿晓利完成的《网约车司机群体体验式调研报告》得到中华全国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书记处第一书记陈刚的批示。2022年6月2号，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党组成员谭天星在北京以视频连线方式专门和耿晓利对话，对他的做法给予肯定。“耿晓利通过‘体验式’深入基层、深入职工群众、深入实际，以扎实的工作作风，关心关注网约车等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所急、所需、所盼、所求，全面准备确地了解情况，创新了工作思路方法，推动解决实际问题。耿晓利同志的做法值得学习。”谭天星说。

2022年6月28日，中华全国总工会发出通知，从今年6月底至12月底，在全国工会系统集中开展“转作风、解难题、促发展、保稳定”专项行动。

相信在“耿师傅们”的坚持和努力下，针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急难愁盼”问题，会有更多及时、给力的办法和举措推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也将随之不断攀升。

采编 | 戚  翔、孙小平、冒乃新、刘  芳、周  静、赵倩倩、庄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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