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陆泉根:老家大邹的熏烧
我的老家似乎对熏烧青睐有加,聚会碰头,或是家中来客,甚至打小牌赢了钱,吃熏烧是免不了的。
夏日下午四点,当熏烧摊子——一辆装有尺把高铝合金玻璃外罩的平板车停上街头的时候,会呼啦一下围上很多人,个个都伸长脖子,等待挨宰似的。卖熏烧的一边忙碌一边微笑着说:“别急别急,就来就来。”收拾妥当,系好围兜,摊子的主人便操起一把快刀,在硕大的砧板上飞快地剁了起来。卖熏烧的眼睛有记忆,早已排好了序,谁先来,谁后到,有数得很—。来的都是客,得罪不起。
当然,不是所有卖熏烧的都有如此“厚遇”。小镇卖熏烧的不算多,八九家总该有的,但能做到门庭若市的也就两家:仁华和谭三。二十年前,顾小二子的熏烧曾一统小镇的天下,风光无限,但风水轮流转。小镇的食客是挑剔的,谁家的熏烧新鲜、便宜、味道好,早已口耳相传,心知肚明。这也不奇怪,巴掌大的镇子,祖宗八代翻出来也不算难事,还有什么能藏掖得住?
老家的熏烧还真给力:猪头肉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五香鹅呈微金黄色,咸里带甜,香气诱人。生意好的熏烧摊,主人手里的刀子是不会停下的,直到空空如也。对于老主顾,卖家轻车熟路,只要问一下有几个人就行了,“内容”早已背得熟透:谁喜欢肥一些的,谁偏爱瘦一点的;谁喜欢有嚼头的鹅头鹅爪,谁喜欢养颜美容的猪爪。甚至家中有老人,老人喜欢吃猪眼睛等细节都一清二楚。这样做起生意能有的放矢,主动得多。
老家人喜欢熏烧,深究下去,原因有很多。来人到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饭店,怕挨宰。去菜场买菜,又嫌忙碌劳累。还是买熏烧好,实惠又省事。再说,乡下人,干体力活的居多,嘴淡,而熏烧里放了许多调料,口味重,能解馋下饭。
熏烧的制作过程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程序还蛮繁复的。先要把猪头、鹅等原料用滚烫的松香水褪干净细毛,接下来是“分门别类”。比如猪头,先割下耳朵、口条,再用刀子把猪头一分为二,卖熏烧的谓之“劈”。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可以窥见一个熏烧师傅的功夫。这一刀,要不偏不倚,不左不右。否则,烧好了的猪头肉,没有“形”,难看。接下来就是“汰”,用清水洗净。汰得不干净,味道会不纯正,有血腥味。汰好后,把猪头等放进盛满老卤的大铁锅里,老卤里有调料,剩下的就是炖煮。火工有讲究,最好用煤炉,文火慢煨。说到调料,我要啰嗦一下,这是非常讲究且最具个性的。不同的师傅,熏烧有不同的风格,这主要取决于调料,调料里有的是中药材,茴香、桂皮、花椒……多着呢。师傅领进门,好坏在个人。调料的选择以及用量取决于制作者的敬业精神和对顾客的尊重。熏烧的咸淡甜辣,要靠平时摸索积累。在色香味俱佳的熏烧背后,是卖熏烧者付出的艰辛劳动。
据说,每个做熏烧的家里都有一个大坛子,藏着老卤子。制作时放点老卤,熏烧才有味,好吃。而老卤子的秘方,卖熏烧的是守口如瓶的———这可是养家糊口的技艺。卤子固然重要,但细节也不能忽视。精明的师傅在酱油的选择上绝不吝惜,他们喜欢使用“海天”。这种酱油使用后,猪头肉能色泽发亮,油光光的,让人垂涎三尺。
我在小镇教书的时候,多半光顾顾小二子的熏烧摊子。那时,工作压力大,生活也艰苦,得空,常常去熏烧摊子,二十元钱一扔,厚道的卖家总是多给我一些。拿上猪头肉、猪耳朵、鹅头鹅爪,还有一包花生米,再邀上一两名同事,一瓶分金亭会瓜分殆尽,直喝得面红耳赤。
在外地生活,我也常常买熏烧。只是外地的熏烧,比如猪头肉,死板板的,冰箱里放过,没有温情活泛,吃起来少了一层味道。在老家,我亲眼目睹一位在苏南混得比较好的小伙子,西装革履,开着汽车,来到熏烧摊前,撂下几张红花花百元大钞,带上一大袋猪头肉离开。上车时,小伙子一脸的委屈:苏南大饭店的菜,就是没有家乡的猪头肉好吃。
有人说,熏烧不登大雅之堂,是属于草根阶层的。这话不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肉应该就是猪头肉,酒,肯定是大麦烧。茅台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了,红酒更不适宜,太雅了。
夏日炎炎的傍晚,暑气消退,凉风徐来。邀三五知己,找一僻静之所,摆上一桌熏烧,开几瓶啤酒,无拘无束,边吃边聊。这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
来源:人文泰州
编辑:李子韵
责编:宋涔玮
审核:戈俊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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