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东乡古韵:海安青墩遗址
“泰州东乡”一般指东台,以及后来从东台析出的海安、大丰(原名台北)、如东等地。
青墩,一个我们并不陌生的地名,却很少有泰州人到现场去看过。一是由于行政区域的划分,青墩遗址所在的海安市现已属于南通市管辖;二是因为它所处的地理位置,位于泰州、东台、海安三市县交界处,偏僻难寻。
青墩对于我们来说,不仅仅有空间上的遥远,更有时间上的遥远。
驱车从泰州至海安曲塘镇,往北经过章郭镇、南莫镇,再拐个弯就可以抵达青墩所在的沙岗。
那是一个安谧的乡村,庄严肃穆的护国寺静静守护着这一方神奇的土地。
清澈的河水从青墩河潺潺流过,河面上泊着一两只小船,夕阳将柔和的光线洒在渔网栅栏上,岸上是清一色的白墙民居,宛若来至一处桃花源般的村落。
当6000多年前,扬泰古沙咀刚刚形成的时候,第一批来到这片土地生活的便是从南京北阴阳营迁居于此的青墩人。
他们选择这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开始聚居生活。后来,江南的崧泽文化与良渚文化也先后到来。
他们掌握河姆渡人的建筑技巧,建起实用安全的小木屋,下面用来饲养动物,上面用来居住。它被专家称为“干阑式”的建筑,这在长江以北尚属首次发现。
新石器时代的到来,原始先民们都开始使用磨制石器作为生产工具。我们的青墩先民也开始少量使用石器工具。
目前出土的石器数量,仅有百余件,有穿孔石斧、石锛、凿、砺石等。
青墩人用它们建造小木屋,比如木桩大都被砍削成圆锥形,还有少数从一面砍成斜面,这些木桩为我们提供一个还原当时先民们使用石器劳动场景的可能。
青墩先民会为何如此少量的使用石器?这与我们的所处的冲积平原有很大关系。由于是冲积平原,所以我们这一带没有天然山石,也就失去制造石器的材料。
但我们的先民是聪慧的,他们没有仅仅局限于使用石器,而是开始大量制造陶器。这使得我们的青墩文明有了自己独特的文化,那就是江淮东部陶器文化。
青墩遗址当时出土的陶片,最后统计有2.5万片之多。
这些陶器不仅仅是单一的形式,它的品种多样,令考古学家非常兴奋。
总的来说,这些陶器根据质地可分为夹砂陶、泥质陶两种。而泥质陶根据陶器色泽又可细细分为红陶、灰陶、黑陶。
这些不同颜色的陶器,说明当时的先民们已经掌握烧陶的火候。
这些陶器大都为素面,少数陶器有纹饰,纹饰丰富多样,有弦纹、瓦楞纹、锥刺纹等等。还有极少数彩陶片,多为泥质红陶,彩绘一般由红、黑、白三种颜色两两组合。
有的彩陶图案,在黑圆点的周围,绘白色四叶纹、白色条纹以及白地绘红宽带纹等。这样的图案风格与仰韶文化、青莲岗文化的彩陶有相似之处。
陶器很少有完整的,器形有鼎、豆、盆、钵、罐、瓮、缸、碗、杯、盖等。
在上文化层的陶片中,考古学家们发现良渚文化类型的T字形足和宽扁形足陶器。它们中有些豆圈足镂孔周围施复道弧线划纹,有些有短流鬹的口沿等。
在中文化层的陶片中,以鼎、豆、罐等器物的残片为主。此层陶片与江南的崧泽中层遗存极为相似。
在下文化层的陶片中,器物类型与中文化层接近,唯一的不同是器物形制,且数量多。专家认为它们与南京北阴阳营第四层为和常州市圩墩中层墓葬的遗存很接近。
除了这些陶器,我们的先民们也制造大量的陶质工具。出土的文物里,发现有七十五件陶弹丸,十三件陶纺轮,十一件圆饼形工具,二件半球形工具,陶拍、陶珠、箅形陶片各一件。
这些陶器工具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石器工具的作用,尤其是陶纺轮的出现,以及地层中发现的荨麻科孢粉,让我们可以推断,青墩人已经开始种麻、纺线、织布。
当我看到那些林林总总的生产工具时,不禁被青墩先人创造的远古文明所感动。
骨镞、鱼镖、匕首、斧形器、铲、叉、锥、针、凿、刀形器、拍、鹿角器、搬指、鹿角斧柄……这么多的工具,一一呈现眼前,使人不得不佩服先民们的创造力。
特别是其中6件由麋鹿角制作的投掷器,基本上可以确定为5000多年前的青墩先民就地取材所制造,是目前亚太地区已知最古老的回旋镖。
正是他们,在五千年前,用这些工具开始海陵大地最初的刀耕火种的生活。
一件惊世之作,就这样在青墩先民手中诞生。
在所有青墩出土文物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中文化层出土的一件带柄穿孔陶斧,此斧长18.4厘米,为泥质红陶,分为器柄和穿孔斧两部分,柄横截面为椭圆形的棒状,槽后有三孔。
这柄陶斧虽然不是实用工具,却解决当时穿孔石斧的装柄问题。
在青墩陶斧发现地附近还发现有明显的祭祀迹象,附近的灰坑中就放置有成套的鼎、豆、壶。
由此可以推测,青墩小陶斧或许是一种祭祀用的礼器,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近几年,更多学者将它尊为“中华第一斧”,现已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藏南京博物院),成为青墩出土文物中的瑰宝。
正是这把陶斧的发现,回答考古学家们长期困惑的古人使用的石斧如何装柄的难题。
专家们从这些玉器中看到的却是良渚文化在青墩的身影,它们越过长江,来到青墩,青墩就此成为向北传播玉文化的驿站。
那时的先民们也在耕种闲暇之余,做一些简单的装饰品。
玉坠、玉瑗、玉镯、玉璜、簪子、加工过的贝壳、猪獠牙和麞牙等,这些看似粗糙的物件在他们眼中该是多么美丽。
当男子将这些物件献给他心爱的女子的时候,心中的欢喜也会暂时忘却那些生活的苦难。
在考古发掘中,人们还惊奇的发现一些带有神秘刻划符号的麋鹿角刻纹。
其中,有两件带刻划符号的鹿角枝,在学术界引起重大轰动效应。
其一表面有11组平行的细划纹,每组三、五、六、九划不等;另一件刻划有五组平行线纹,每组四至五划,两组平行线纹之间有两组顶端相对的复道人字纹,每组也由四至五划组成。
这一发现,立刻引起国内许多专家的青睐。著名易学家张政烺指出:“(这些符号)在易卦发展史上,应属于早期形式,可以据此探索易卦起源地点问题。”
在1987年召开的国际周易学术讨论会上,与会代表一致认为这是易学起源的初始符号。
甚至有学者认定这些符号是我国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比甲骨文还早2000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当然也是古海陵地区发现最早的文字。
1979年春,考古学家们在地层中发现炭化的稻谷。
“星聚”般一小堆一小堆的稻谷,揭开青墩先民种植水稻的秘密。
后来全新世海侵,青墩先人带着这些种子北上,有专家猜测他们参与江淮东部原始文化大迁移,最后到达日本,并将水稻种植技术留在那里。
青墩先人在食用这些偏粳型稻米时,无意之中发现吃剩的米会发酵,流出的汁水,有酒香,久而久之就发现酿造米酒的技术。
先民们在惊喜之余,制作红陶鬶、鸭形壶与灰陶高足杯这些形似贮酒、温酒和饮酒的器具。
青墩先人除了种植水稻、酿造美酒,还特别注重渔业的生产。遗址出土的贝壳经鉴定分别为蓝蚬和失衡丽蚌,这两种贝类均为淡水生物,同时还出土有鱼骨和龟板,以及为数众多的石网坠。说明当时青墩人对水产品的需求很大,渔业是其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青墩遗址还发现桃核和芡实等果核,桃核就是野毛桃,芡实就好似鸡头米,这些也是青墩遗址的采集经济的表现。
青墩先民们在日出日落中度过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这些死者就被埋在相距不远的地方。
也许是先民们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安排,仅仅两次小范围的发掘,竟发现墓葬九十八座。这让人不得不要问,那时候人的生活区与墓葬区难道都已经做了规划?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人们已有公墓的意识,并且有许多年轻人未至老年便死去,这足以说明当时生活条件的恶劣。
死去的墓主人头前都置放着鼎、壶、钵、豆等生活用品,在骨架的四周还置有石斧、石锛、石凿、箭镞等生产工具。
这些随葬品的数量随着墓葬层的变化而变化,早期可以看出是母系氏族阶段,到晚期男的随葬品数量往往要高于女性,还有仅用于男性随葬的玉器与石器,也可以看出青墩人经历由母系氏族阶段向父系氏族阶段过渡这一过程。
从晚期随葬品中还可以看出,在父系氏族公社内部私有财富的占有和贫富分化更趋明显。一些精致玉器的陪葬, 是否也说明在那个时候,已有专门的人在从事玉器生产的手工业者。
青墩,在汉语字典里解释为长满青草的土堆,指坟墓的意思。
在中国,有许多叫青墩的地名,也都是指坟墓的意思。如宋人陈与义有诗:“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清人朱祖谋有《长亭怨慢》词:“青墩梦断,枉赢得,去留无据。”
当我寻至青墩遗址旁时,仍可看到有许多青青的墓冢,也许很久以来,这里一直是当地人的公墓所在。
青墩遗址的出现,如一缕晨曦,照亮古海陵这片文明的沃土,千百成群的麋鹿与我们的先人一起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足迹。
蓦然回首,已是五千年的时光。
青墩先民,一支神奇的部落,早已在历史风尘中消退,然而他们创造的文明却永不磨灭。
来源:人文泰州
编辑:樊锦华
责编:康希
审核: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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