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明
摘 要:那一年的三月,乍暖还寒,在古镇溱潼,我遇到了一株山茶花。怒放如斯的山茶花。溱潼的山茶花如一位巾帼英豪,灵韵里透着几分风骨,风骨里又透着几分灵韵。行进在溱潼巷子里,迎面来了一位山茶花般的姑娘,撑着花纸伞,温婉如雨,细腻如茶。
关键词:三月;茶花盛开;水乡古镇;溱潼幽巷;灵韵风骨
一
与山茶花相遇,曾经是在陆放翁的诗里。“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
东园或许是一座花园吧,栽着桃,栽着李,也栽着山茶花。连日风雨,桃红李白,委顿于地,零落成泥。惟有山茶花,无惧风雨之逼,从小寒到清明,将一份寂寞,一份冷清,更将一份傲娇,洋洋洒洒地铺陈在万绿枝头。
与山茶花相遇,也曾经是在辛弃疾的词里。“酒面低迷翠被重,黄昏院落月朦胧。堕髻啼妆孙寿醉,泥秦宫。试问花留春几日?略无人管雨和风。瞥向绿珠楼下见,坠残红。”
琼楼玉宇,珠帘翠幕。在夕阳向晚的暮色里,一位堕髻啼妆的女子,折一枝山茶花,在鼻息间轻嗅,人也如浓抹的山茶花,粉面娇容,即便是一声婉转的叹息,也有如山茶花的花香,淡淡地溢出。
诗词的意境里,少不了宁静恬淡,空灵高远。
诗词里的山茶花,更少不了一种婉约的韵味。
“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或许是身世之悲,或许是漂泊之苦,诗词里的山茶花时不时会渗透着古人的几分哀怨,几分凄美。
听风听雨,读诗读词。思绪在山茶花的花香里氤氲着,无端地会浮动起几多惆怅,几多伤感或许是受古人诗词的感染,亦或许是受诗词里山茶花寂寞清冷之态的感染,惆怅与伤感萦萦不绝。
直到那一年的三月,乍暖还寒,在古镇溱潼,我遇到了一株山茶花。盛开如斯,怒放如斯的山茶花,沐风栉雨,惆怅与伤感化作了一缕轻烟渐渐飘散。
二
水乡古镇,北国江南。
昔时读陶弼的《山茶》诗,“江南池馆厌深红,零落空山烟雨中。却是北人偏爱惜,数枝和雪上屏风。”以为北国的冬天,风高雪急,银装素裹,北国的山茶花,才配得上傲雪凌霜的风骨。
江南之地,山温水软。江南的山茶花,以为如小家碧玉的江南女子,韶颜稚齿,丰肌弱骨。
“溱潼水国胜江南”,纯洁如青花瓷一样的溱潼,空朗明净。桥是淡眉,水是亮眸,像极了是一个不施粉黛的女子,素面朝天,一顾倾人眼,再顾倾人心。
山茶花,长在幽巷里,长在老院内。甫入巷口,鼻息间已是浓浓的山茶花香,抬眼处,一抹丹红探出了灰墙黛瓦的老院。踏着麻石小巷,一路前行,转入深宅老院,山茶树倚墙而栽。
山茶树铁干虬枝,劲健倔强,手一敲,仿佛会发出金铁铮铮之声。即便再细的枝条,也历经过风吹雨打的考验,霜寒雪重的严逼,依然是傲然屹立,风姿绰约。
万余朵山茶花怒放在枝头,有盛开如云的,有含苞欲放的,也有珠圆玉润的。雍容华贵的红,一尘不染的洁,美而不媚,雅而不俗。山茶花花香如雨,纷纷扬扬。古镇溱潼,淹没在山茶花的花香里,慕名而至的游人,也淹没在山茶花的花香里。
古镇溱潼,碧水泱泱,溱潼的山茶花多了一份水灵,多了一份水韵。北国的山茶花,纵然有傲雪凌霜的万千风骨,终是缺少了几份濒水临风的灵韵之气。而古镇溱潼的山茶花,风骨也在,灵韵也在。
古镇溱潼的山茶花如一位巾帼英豪,灵韵里透着几分风骨,风骨里又透着几分灵韵。
三
时光流过800多年前的宋朝,一座青砖黛瓦的旧宅,长着一株弱不禁风的山茶树,岁月悠悠,山茶树高过了院墙,高过了屋脊,一树红花开遍了枝头。
曾几何时,一位儒巾博袖,长衫袂袂的文人,在山茶树前,碟躞着,吟咏着。“满庭花卉一灵泉,碧水清澄镜面圆。月下阶前僧去后,闲听窗外水涓涓。”
山茶树凄美的传说,传唱在每一个溱潼人的心里。
相传,宋朝年间,古镇北郊有一座北禅院寺,寺中有一位了缘小和尚。了缘小和尚初入寺门,凡心未了,常与村女小花姑娘在井边幽会。时间一长,为镇上人所知,小花姑娘含羞投井而死,了缘小和尚也因为违背寺规被逐出了寺门。
第二年,离井不远处长出了一棵山茶树,了缘小和尚念念不忘小花姑娘,就在井边搭了一个茅草棚,守护着这棵山茶树,也守护着他们的爱情。
三月的山茶花红了。这个时候,执一支长笛,吹上一段《山茶花》,古风古韵,在古巷古宅里流淌,余音袅袅,荡气回肠。这样的场景,当是属于古镇溱潼的山茶花的。
一个地方的古老,总是不能少了人文的气息,翰墨的味道。这种气息与味道,古镇有,古镇的山茶花有,古镇的人也有。
一位鬓发微白的老人,经年累月踏迹于麻石巷内,踟蹰在山茶树下。老人是溱潼人,老人的心里不舍的山茶花,眷念的是山茶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通过不断地观察、记录、拍摄、验证,花费了整整3年时间,按照24个节气,老人终于把一棵树写成了一本书——《走近全球茶花王》。洋洋洒洒十余万言,是老人对山茶花的眷念,更是老人对古镇溱潼的眷念。
山茶花的美,是为古镇溱潼而美的。古镇溱潼的美,让人驻足流连,难以挥别的,一定是山茶花。
四
清凌凌的溱湖水,流过小桥,流过古镇。灵动的溱湖水,滋润着古镇,滋润着古镇的山茶花,也滋润着古镇的人。
在古镇溱潼的巷子里款款而行,恍如走在戴望舒的《雨巷》里,迎面而来的是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不,应该是一位山茶花一样的姑娘,撑着花纸伞,温婉如雨,细腻如茶。
古镇溱潼的山茶花,是为古镇而红的,是为古镇的人而艳的。
“烟花三月下扬州”,或许是每一个游人心底的梦。三月,去扬州可以看柳,“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去扬州可以看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去扬州还可以看月,“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而我,却在如烟花般的三月里,一转身,来到了古镇溱潼。
在溱潼,我与一株山茶花相遇。
“树头万朵齐吞火,残雪烧红半个天”。一眼望过去,顿觉炫目惊心,浓密的树冠间,花繁艳红,深夺晓霞,美而不艳,贵而不骄,端庄而不冷峻,富丽而不张扬。
那一刻,我觉得,在溱潼,能与一株山茶花相遇,或许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作者系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