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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和未来纪录片出路何在?

2017-06-26 10:08:47 来源:凤城泰州网

■ 冷成琳



受访者 张同道(北师大纪录片中心主任)

采访者 冷成琳(“广电独家”记者)

“广电独家”:《我在故宫修文物》走红网络,纪录片应该怎样去适应互联网?

张同道:新媒体、工业化、院线纪录片,这是未来的热点,也是推动行业发展的三个核心词。

对于互联网来讲,纪录片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现有为电视频道生产的纪录片,它们在新媒体上也得到了广泛传播,这种例子很多,比如《舌尖上的中国》;第二类是为新媒体生产的纪录片,首选传播平台就是新媒体,比如《侣行》,为新媒体制作的纪录片现在正成为一种很有前景的媒介样式。

互联网传播纪录片的优势,首先体现在贴近性上,比影院纪录片、电视纪录片更贴近受众,特别是贴近相对有一定个性的年轻观众。

其次,提供了新的产业模式。网络(新媒体)以其传播度广、精准度高的优势,带动了一批广告商——它们愿意与新媒体合作,生产传播纪录片,这种可能性是未来纪录片不可低估的发展方向。

最后,体现在变现能力上。新媒体有传统媒体不可比拟的优势,即可以通过在线销售为纪录片获取物质回报。比如一个片子火了,相关的产品可以直接在网上订购,这在电影院、电视频道是做不到的,只有通过新媒体中介才能实现产业拉动。

在创意产业中,特别重要的一点是把文化影响力转换成市场驱动力,但经常的情况是,文化影响力很大,市场驱动力很小,甚至没有,就是因为中间缺少了转换的环节,而新媒体有这个特长。

综合这几点,我们完全可以预期,新媒体在纪录片的发展中将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广电独家”:鲜有卫视频道愿意将纪录片放在黄金时段播出,原因是什么?

张同道:纪录片整体收视率还是比较低,这是一个客观现实。从片种来讲,在全世界范围内,纪录片都不能和电视剧、娱乐节目、新闻三大类型比,纪录片永远比不了。当然不排除个别纪录片可能比电视剧、娱乐节目还火,但是那毕竟不是纪录片的常态,只是偶然现象。

在以收视率作为主要考核指标的电视传播系统中,纪录片大量地占据卫视“920时段”,尤其是一线卫视,是没有这么大空间的。但这并不排除品质高、品牌效应显著的纪录片可以在一线卫视黄金档取得成功,而且提升这些卫视频道的文化影响力。

这个苗头从《舌尖上的中国》已经出现了,到《本草中国》再次确证。我相信还会有越来越多高品质、工业化、有品牌潜质的纪录片在卫视黄金时段取得成功。但这不代表所有纪录片都可以走这条路,如果这样期待,属于热情过度。

“广电独家”:纪录片走院线是未来纪录片生产链的重要一环吗?

张同道:纪录片本来就在院线里,20世纪60年代以后才相继离开了院线,慢慢变成电视传播。主要原因是,纪录片的长度不能保证像故事片一样,每一部都在90分钟上下,内容上又不以戏剧化故事为主,所以从六七十年代开始,就退到了电视传播渠道。

但从20世纪末,纪录片又开始重回院线。首先在美国,然后在欧洲。特别是在2002年以后,纪录片大规模回归院线,而且取得了商业成功。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纪录电影大师迈克·摩尔,他的纪录片发行7000万、8000万美元都是常态,《华氏911》发行到2.3亿美元,制作成本只有600万美元。欧洲也出现了以法国自然纪录片为代表的成功纪录片,如《帝企鹅日记》《迁徙的鸟》《海洋》等。

在这种情况下,亚洲也连续出现了几个成功案例,例如韩国2009年的《牛铃之声》、2014年的《亲爱的别过河》,而中国台湾地区也出现了《看见台湾》。这样来看,纪录片回归院线已不是一个局部个例,而是全球范围内发生的一种电影现象。

与欧美纪录片市场不同的是,纪录片并不是我国主流院线的常规品种。欧美具有相对完备的市场体系,如艺术院线。通常情况下,纪录片首先在艺术院线取得成功,然后再进入主流院线。

我觉得在中国一部院线纪录片的票房达到5000~8000万元,可能性还是非常之大的。如果到了这个数,制作成本在1000万元左右,不仅可以回收成本,而且可以盈利。我相信这很快就会成为现实。

目前,随着故事片的繁荣,人们对炫技、炫富、仅仅靠主演颜值撑起的高票房、低口碑电影已经有些反感,这恰好是纪录片进入市场的一种契机。台湾纪录片就是在故事片低潮时进入院线获得成功的。

纪录片进入院线,并不意味着所有纪录片作品都可以在院线放映。院线纪录片应该具备几个基本素质:

话题性。纪录电影要想在院线成功,没有一定的话题空间,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小。商业片动不动拿500万元、800万元作宣发,而纪录片由于投资小,没有那么多钱去作宣发,所以需要靠话题引起关注,吸引公众讨论电影中设置的议题。

视听奇观。要想吸引观众到电影院看纪录片,一定要有通过电视、网络感受不到的视听奇观。法国自然纪录片最能显示这一特点,在小屏幕虽然也能观看,但无法感受到大银幕的视听效果。

电影技术标准。电影是一个严格的工艺流程,需要相当的技术手段才可以达到。相比之下,电视技术与电影相差不止一个量级。例如,电视声音和电影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电影要用5.1的杜比声,电视用立体声就已经很好了,这中间,工艺、费用差距可能不止10倍。

我觉得大家一起努力,可以期待未来3~5年,中国纪录片在电影院获得一定的成功,而且会相对稳定地留在电影院,比如每年都会出10部8部,其中有几部取得比较大的成功。我认为这个前景还是可以预期的。

“广电独家”:我国目前的纪录片工业化生产进展如何?

张同道:应该说,中国纪录片工业化是从2004年的《故宫》开始的,这是中国纪录片工业化的一个标志性产品,在这之前主要是手工制作。从那开始,纪录片在持续推进工业化,而且已经取得相当的成功。

《舌尖上的中国》就是典型的工业化制作,它的叙事方式、技术标准可以反复操作、反复生产。目前这样的片子越来越多,将来市场主流会是工业化产品。

但就整个行业来讲,目前还处在工业化的早期阶段,能实现工业化生产的团队相对比较少,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广电独家”:纪录片应该怎么吸引年轻观众?

张同道:纪录片当然可以年轻化,只是目前做纪录片的人年龄偏大,所以喜欢把纪录片做得老气横秋,一开口就是五千年。

但现在纪录片制作团队正在发生变化,年轻人越来越多,制作理念、叙事方法、技术手段都出现了年轻化的趋势。如果将来进一步以年轻受众为导向,完全可以打造青春纪录片,满足年轻人对纪录片的需求。

但这里面有一个界限,再怎么向年轻观众靠拢,纪录片都不能变成电视剧,不能变成娱乐节目。在收视率争夺中,个别纪录片媚俗恶俗,丧失了纪录片应有的品质,这并不值得提倡。例如曾经出现一批挖坟盗墓、装神弄鬼的纪录片。

“广电独家”:纪录片被认为是比较小众的影视产品类别,现在这种情况有变化吗?

张同道:我觉得从本质上还是没有大的变化,纪录片在全世界也是一个小众的形态,但是有些类型的纪录片可能会有大众传播空间,取得大众传播成功,《舌尖上的中国》已经证明了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但这毕竟还是少数。

对于做纪录片的人讲,还是不能把自己想象成为全国人民服务,还是要知道你的基本受众是某一些人群。事实上,现在电视剧、娱乐节目的受众也呈现了分众化趋势。

“广电独家”:近期纪录片行业有哪些变化?

张同道:首先,新媒体在纪录片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电视纪录片传播离不开新媒体,没有新媒体参与,纪录片想成为大众关注热点的可能性越来越小,网络为纪录片开辟了新空间。

第二,纪录片的市场能力大幅提升。从《本草中国》《我在故宫修文物》看,目前纪录片市场驱动力大大提升,这是行业能够建立的标志。

第三,纪录片进入院线的努力还在继续,势头越来越强。2016年的成绩并不突出,但依然前行。大家看好纪录电影的未来,一些公司已经开始布局2017年和2018年的纪录电影,谋求突破。

“广电独家”:在未来,纪录片想进一步盈利的出路是什么?

张同道:目前纪录片的市场盈利并不太好,这跟我们的体制是有关系的。国际上,纪录片主要通过两种方式盈利:

一种是美国的商业模式——付费观看,而我们的节目都是免费收看,失去了收回成本的基本渠道;第二种是以英国BBC和日本NHK为代表的公共广播模式,靠大众的收视费制作纪录片,满足大众的文化需求,进行文化传播,但中国没有收视费。市场制作,免费传播,主要收入靠广告,这是中国纪录片所面临的市场困境。

在一个健全的社会生态里,不是所有的东西都用钱来结算,就像人类呼吸空气、享受阳光,空气和阳光都不能用钱来结算。平时感受不到它的珍贵,失去了才发现这是生命中比金银珠宝更值钱的东西,经过雾霾后我们才明白这个道理。

文化事业不能仅仅以营利为目的,思想传播、知识传播,这是人类社会凝聚共识的一种方式,失去了这一共识,社会就会遭遇文化危机。在历史发展中,纪录片确实发挥过非常大的作用,这些作用也并不是用钱能够计算出来的。

将来纪录片应该分类:一种是公共纪录片,它应该是由大型文化基金组织拍摄;第二种是商业纪录片,直面市场,动用市场手段获取商业回报。

当年的《话说长江》《望长城》,后来的《大国崛起》等作品都不赚钱,但它们在中国电视发展中,在中国文化、思想、美学传播中,都发挥了巨大的功能。

纪录片要赚钱,要寻找市场驱动力,这是迫切的生存问题;但仅仅市场是不够的,还要给思想和美学一片空间,这是成熟的文化生态应该具有的一种格局。

(作者系“广电独家”记者)